摘要:「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你签好字,明天我们去把离婚证领了。
梁聿庭被拍到和情人出入酒店那晚。
我提了离婚。
闻言,他沉默几秒说:
「怀玉,闹得有些过了。
「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会尽力补偿。」
他不知道,我们没有以后了。
1、
四月,谷雨,清明节后。
港城气温渐升。
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初夏味道。
江边路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倒数:
「5、4、3、2、1!」
砰地一声。
第一支烟花迅速升空、绽放。
还未泯灭,第二支就又飞跃而上。
不过片刻,整个天幕都被花火填满。
人们欢呼雀跃。
在璀璨的夜色下拥抱,接吻,许下承诺。
这场梁聿庭为庆祝我们结婚举办的烟花秀。
每年四月二十号晚上八点准时开始。
七年间,从未间断。
只是今夜,注定有人无心观赏。
我收回视线。
转身面向沙发上的男人。
声音平静道:「梁聿庭,我们离婚吧。」
闻言,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抬头看了我几眼说:「又怎么了?」
我没搭话。
拿起柜子上的离婚协议递了过去: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你签好字,明天我们去把离婚证领了。
「好聚好散。」
我看向他,态度明了。
直到这一秒。
梁聿庭好像才意识到。
我是认真的。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声音沉了几分说:「怀玉,闹得有些过了。」
听见他这话,我没忍住笑了笑。
梁聿庭,实在太自我。
明明这半年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每一件单拎出来都值得我和他离婚。
可他还是觉得。
我是在和他闹脾气。
我还记得三个月前,我生日那晚。
他答应我会提前结束工作陪我庆生。
可时针指向十二点,他依然没回来。
我执拗的要等到他。
守着亲手做的一桌饭菜热了又热。
几次下来,新鲜菜肴变得黏糊恶心。
就像是在预兆着我们的婚姻。
凌晨一点半。
梁聿庭总算回家。
可跟他一起出现在家门口的。
还有另一个女孩。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都快缠绕在一起。
他带着几分醉意,倚靠在女孩身旁。
那略带几分兴趣意味的眼神尽数落在她身上。
只一眼,就让我心头猛地一震。
几秒后,梁聿庭才看见我。
揉了揉眉心推开她,随意解释道:
「晚上遇见了几个难缠的投资商,我帮她挡了几杯酒,她怕我开车危险所以送我回来。」
说完,他又皱起眉头问我: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他似乎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而他答应我会早点回来替我庆生。
我呼出一口浊气,看向那女孩。
我认识她。
她是我一年前签进来的新人——唐星。
年轻,漂亮,性格温顺。
素白的一张小脸美得没有丝毫攻击性。
像菟丝花一样。
悄无声息缠绕上大树。
然后一点一点地汲取自己要的养分。
那晚,我什么也没说。
只清楚的知道。
梁聿庭,越界了。
突然,又一簇烟花在天空中炸裂。
巨大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拉开椅子坐下。
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丢在他面前。
亲手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撕烂。
一字一句地开口说:
「梁聿庭,我是认真的。
「我们离婚吧。」
2、
话音落地。
我察觉到梁聿庭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直。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
毕竟,他早已不是那个。
为了求他母亲点头同意我们婚事。
拖着断腿也要登上普陀山的毛头小子。
我突然想起结婚那天他母亲说的话。
「聿庭和他父亲很像,爱一个人时恨不得燃烧自己。
「可他姓梁,注定这一生,不会只遇见一个让他动心的人。
「许小姐,你的性子太硬,眼底揉不下一粒沙子,做不好梁太的。」
那时,我并不相信我做不好梁太。
更不信梁聿庭会遇见另一个让他动心的人。
可现在,回首再看。
不过七年,就被他母亲说中了。
我抿了抿唇,看向梁聿庭。
在如此有力的出轨「证据」面前。
似乎,一切解释都显得极其苍白。
他沉默几秒,好半晌后才开口说:
「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会尽力补偿。」
我没接话,只摊开离婚协议。
示意他快些签字离婚。
在我无声的催促下。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只老旧到外壳都有些褪色了的钢笔。
笔尖在我的名字旁顿了许久。
直到天边又一朵烟花炸裂。
他才缓缓落笔。
簌簌几声后。
他合上离婚协议伸手拿走了那沓照片。
照片上。
梁聿庭拥搂着唐星进入酒店。
从昨晚到今早,两人共度良宵。
整整一夜。
窗外,烟花还在继续绽放。
人们的欢呼声也不断传来。
那些亲密的、热烈的爱意。
对应的是刚刚屋子里这场。
疏离的、冷漠的背叛。
这会儿,梁聿庭已经离开。
而我站回了落地窗旁。
默默地看着窗外烟花。
直到最后一簇逐渐消失在天际线边。
我才揉了揉眼睛。
余光瞥见柜子上还放着下午收到的那封信件。
伸手拿起,拆开。
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见字如晤,怀玉,念好。】
【今天,我们结婚了,这封信会在七年后的四月二十日寄到你手里,那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就用这封信开启我们的第八年吧。
【你说,看见信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呢?】
【我想,也许我们正窝在沙发上看剧,也许我们会在厨房里炖汤,也许我们手牵手混在江边路的人群里看着满天烟花,也许,我们什么也没做,只静静的陪伴在彼此身旁。】
【无论怎样,我想对你说——怀玉,我爱你,此刻,未来,永远……】
我合上信纸,没再看下去。
突兀的想起刚刚梁聿庭签字离婚的那支钢笔。
和写下这封信的,好像,是同一支。
几秒后,啪嗒一声轻响。
细长的女士烟被我夹在指尖。
我缓缓地吐出烟雾。
没有犹豫,伸手点燃了那封信。
原来,只需要七年时间。
爱意就可以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一支烟毕。
我拿出手机买了一周后直飞京州的飞机票。
我该庆幸。
我决定为了梁聿庭放弃一切只身赴港那年。
没有卖掉京州的房产。
让我今后还有熟悉的地方可以落脚。
接着,我找人把我名下所有的港城房产全部挂了出去。
我更该庆幸。
梁聿庭爱我那几年。
我没有有情饮水饱。
如今一朝离婚。
我还有许多房产傍身。
不至于流落街头。
3、
第二天一早。
港仔湾 12 号政府大楼。
我预约了十点领取离婚判令。
刚一下车就看见梁聿庭只身一人站在台阶处。
他像是什么也没带。
我还没开口询问。
他就漫不经心地解释:
「抱歉,出门太急,申请书我忘记带了。」
港城离婚手续和内地不同。
除了双方签署离婚协议之外还需要提交共同申请书。
没有申请书,就拿不到离婚判令。
我微微蹙眉:「让你秘书去拿。」
他笑笑:「秘书请了长假。」
我不懂他为什么故意拖延时间。
正准备让他自己开车回去拿时。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路边。
几秒后,车门被人推开。
唐星穿着一身白色小香风套装走了下来。
她身上这套衣服是不久前才推售的香奈儿 2025 春夏高定款,价格远超六位数。
比起三个月前我生日那晚见到她时。
此刻,她已然脱胎换骨半只脚踏入了上流圈。
一旁,梁聿庭也看见了她,眉头拧紧。
语气不太好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她从包里拿出透明公文袋。
声音温婉地解释:
「早上你走的急,把东西忘在家里了,我怕你有用特地给你送过来。」
闻言,梁聿庭脸色倏地黑了下来。
我看向唐星。
她不闪不避,眼底是极致的野心。
和一年前的样子,差别太大。
我还记得那时。
她被好赌的父亲卖给那些三级影视公司。
不知道折转了多少人。
最后求到了我的面前。
她看着我,哭得梨花带雨,声声悲戚。
说我是她最后的希望。
求我签下她,不然她就真的没了活路。
我实在不忍心,索性花了千万替她「赎身」。
还签下她,给她工作机会想让她自立起来。
谁知道,不过半年,她就改了心思。
用尽浑身解数把自己献给了梁聿庭。
龙夫与蛇,也不过如此。
当然,我也深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如今这一切结果。
还是因为梁聿庭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而已。
我收回视线,转身往离婚所走去。
两人在后头拉扯了一会。
依稀听见梁聿庭声音阴沉道:「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半个小时后。
我签下最后一张离婚条令。
至此,所有流程全部走完。
也许是自知理亏。
除了离婚协议上的那些财产之外。
梁聿庭还额外给了我几家梁氏企业的股份。
有钱不要,那是脑筋有问题。
所以,我一概照单全收。
简单整理后才发现。
所有财产加起来早已超过二十亿。
足够我幸福快乐地过完下半辈子。
这七年,倒也不是全然浪费。
拿到离婚判令,我快步离开。
离席后有人认出了梁聿庭,又是递名片又是握手,几句寒暄把他绊住了。
等我走出来,唐星还在门口等着。
见我一人,她挑了挑眉。
哪怕半小时前还被梁聿庭沉声质问了一遭。
此刻,她还是压抑不住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几秒后,她目露刻薄地说:
「其实,你做了七年梁太,也该知足了,拿钱走人总比到时候被扫地出门来的好,你也别怪我,只能说你没用,白白丢了男人而已。」
我本来没想理会她
可听见她这话,我顿住了脚步。
啪地一声。
我抬手,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一耳光。
唐星被我打得愣住。
一张小脸很快高肿起来。
她靠脸吃饭,尖叫一声,怒道:
「你凭什么打我?!」
我笑笑:「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找理由?你也别怪我,只能说你没用,白白挨了我的打。」
话音落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我还没回头。
唐星就哭着扑进了梁聿庭的怀里。
巴巴地把红肿的小脸凑上去,抽噎道:
「聿庭,我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姐姐,让她动手打我。
「我只是想让她和你好好说而已,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没必要闹到离婚这一步。」
闻言,梁聿庭皱了皱眉:
「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要多话。」
唐星没想到会听见如此护短的话。
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我想,此刻她还不懂。
刻骨铭心的爱意都会消散。
更何况只是一时兴起的有趣。
我没心情再看他们纠缠,转身抬脚就走。
却不想,梁聿庭立刻追了上来,喊道:
「怀玉——」
4、
我被他拦住,有些不悦。
他看向我,解释道:
「刚刚我给你的这几家公司股份,每年分红不少,以后,你不用为了钱担心。」
我不懂他的意思。
索性站定了脚步等着他下一句。
「所以,太平山那套别墅你没必要卖,那毕竟,是我们的婚房……」
只一秒,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他多给我那些股份。
是不想我因为钱卖掉我们的婚房。
我还记得。
那套别墅是我们结婚那年。
梁聿庭清空自己名下所有个人财产购置的。
价值超过两亿。
那时,他母亲并不喜欢我。
也不看好我们两人的婚姻。
执意要让梁聿庭去做婚前财产公证。
几次威逼下。
他索性把所有财产全部套现。
买下了这套别墅,写上我的名字。
我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他不愿让我因他母亲的不喜而感到委屈。
所以,他把所有能给我的全部给我。
他说:「怀玉,你能抛下一切和我来到港城,我也能把我的所有,全部给你。」
那般浓烈赤诚的爱意。
让我如何不坚信,我们能携手一生。
见我轻笑。
梁聿庭像是松了口气。
他似乎觉得,我还念着旧情。
可惜,下一秒。
我看向他,挑挑眉道:
「婚房?那又怎样?不止是太平山的别墅,所有港城的房子,我都会卖掉,你舍不得,那你买去好了。」
刹时,梁聿庭顿在了原地。
表情里出现了几分愕然。
他似乎从未想过。
我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卖掉所有房子。
把那些带着我们彼此回忆的住处全部出售。
突然,梁聿庭像是意识到什么。
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腕,匆匆开口:
「等等,你要卖掉所有房子?为什么?你要离开港城?你准备去哪?」
我抽出手腕,声音平静道: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要做什么,去哪里,好像,都和你这个前夫没什么关系吧?」
倏地,他眉头拧了起来。
顿了顿才说:
「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你有什么打算,我能帮的一定帮,以后我们……」
我笑了笑打断他:
「梁聿庭,我们没有以后了。」
那一秒,明明脚下踩着平地。
他却猛地踉跄了一下。
而我转身离开。
边走边低着头点开手机消息看了几眼。
这几天,那人的信息流水一样发来。
自从他帮我找的私家侦探拍到了梁聿庭出轨照片后,他的话就没停过——
【什么时候离婚?】
【要我帮你找律师吗?】
【离婚的事,进展如何?】
【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定开口。】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什么时候回京?】
我看着他最新发来的一条消息:
【回京那天,我去接你。】
我回复:【好。】
5、
临近回京前。
我去见了梁聿庭的母亲。
那个雷厉风行,绝地翻盘的女人。
当年,她并不怎么喜欢我。
哪怕梁聿庭按照她的意思。
拖着断腿三跪一叩。
登上普陀山求到了和我的姻缘签。
她也并未给我几分好脸色。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
梁聿庭为缓和我们的关系做出了许多努力。
他母亲喜欢西湖龙井。
他便每年都飞去杭城。
亲手摘下早春的茶再以我的名义送过去。
每每和他姥姥打电话。
他总会旁敲侧击地让姥姥在他母亲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
说他刚到京州。
因为说不好白话被人议论嘲笑。
那些十五六岁,半大不小的同龄人。
面对异样时总是充满恶意。
故意学他别扭的腔调。
模仿他结巴的样子。
是我一字一句地教他。
不厌其烦地陪他练习。
说他在京州那些年没什么朋友。
被人排挤奚落时。
没有可以依靠诉说的人。
是我站出来护在了他的身前。
跟他拉勾承诺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说我不止是他的爱人。
更是于困境之中把他拉扯出来的挚友。
我知晓他的心意,不敢辜负。
拼尽全力要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给他母亲看。
日子一长,虽然他母亲什么也没说。
却也开始带着我处理梁氏一族里的大小事务。
手把手地教我在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见到什么样的人要说什么样的话。
没多久,她知道我为了梁聿庭解散了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团队,抛弃一切只身赴港时。
罕见地抱了抱我,在我耳边短促地叹了口气。
说我太傻,以后会吃苦头。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当年。
她也是这样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退居幕后为心爱的人架起登顶的桥梁。
只是,她没得到什么好报。
梁聿庭十五岁那年。
她经历了爱人的双重背叛。
婚内出轨,私生子只比自己儿子小一岁。
经济重创,公司所有财产全部被人转移,只留下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
为了保护梁聿庭。
也为了斩断自己的后路和担忧。
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把他送到了京州外婆家。
之后七年。
她忍辱负重,披荆斩棘。
置之死地而后生。
终于,在梁聿庭大学毕业那年。
绝地翻盘。
此刻,麓坪路宝松苑,梁家老宅。
我默默地站在梁聿庭的母亲——祝青云身后。
看着她虔诚地叩拜着一尊半人高的观音像。
屋内浸着一股香火味道,处处都可见佛心。
片刻后,她欲起身,我小心搀扶住她。
她拍拍我的手说:
「当初,我说你眼底揉不下一粒沙子,做不好梁太,你只笑笑,如今可有什么想法?」
我沉默几秒没说话。
其实,这半年间,我不止一次想过。
唐星于梁聿庭。
不过是一时之间的起意。
我当然笃定。
时间一久他没了兴趣就会回到我身边。
可我是在忘不掉。
十七岁的梁聿庭。
一拳一拳狠狠地揍着造我谣言的男同学。
拎着那人衣领凶恶地说:「跟许怀玉道歉!」
十九岁的梁聿庭。
为了给我买像样的生日礼物。
顶着三十七八度的高温。
穿着笨重玩偶服在街边连发了一周的传单。
二十二岁的梁聿庭。
在他父亲私生子那近乎同归于尽的撞击下。
他用尽全力打死方向盘。
试图用自己的命去换取我更多的生机。
我最忘不了的,还是车祸后。
他拖着断腿,三跪一叩。
磕满一千零八十八层台阶。
登上普陀山,求到和我的姻缘签时。
那眼底亮到我会记一辈子的光。
我呼出一口浊气,敛了情绪说:
「妈咪,梁太——
「实在太不好做,还是做许怀玉轻松。」
6、
那天,我从梁聿庭母亲哪里离开。
临出门前。
她把梁聿庭那年求到的姻缘签塞进了我手里。
这七年,她第二次抱了抱我。
在我耳边轻声说:
「怀玉,作为母亲,我要替聿庭向你道歉。
「但是,作为女人,我希望,你不要那么轻易的原谅他。」
我回抱住她,点了点头。
眨眼间。
一周时间过去。
到了我回京的日子。
飞机落地京州那一刻。
我竟有种如梦一场的错觉。
穿过廊桥,走出航站楼。
阳光倾洒下来。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变化。
我还是十五岁那年。
没遇见梁聿庭的许怀玉。
突然,有人喊出了我的名字:
「——怀玉?」
我抬头看去。
男人倚靠在车旁。
领口处解开了两粒扣子。
随意的散开。
衬衣袖子被他挽起,寸寸肌肉结实有力。
看见我,他转身从车窗处伸手探入。
几秒后,从驾驶座上拿出了一捧开得极其灿烂的向日葵。
我看向他,有些微微出神。
沈灼,年少时我邻居家的哥哥。
出身于军人世家,典型的红三代,他父亲和爷爷对他要求很高,养成他自小沉默寡言,却对自己认定的人与事都极其执着的性子。
那几年,因他母亲去世的早,所以他爷爷和父亲都忙时就会把他送到我家来。
我还记得那时,我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
上树下河那是无所不爱,每次疯跑着去追鸡逗狗总是他在我身边保驾护航。
最严重一次,我被一个退休老干部家里养的几条黑背撵得满地乱窜,是他从几层阶梯上跳下来护在了我身前。
那狗倒没把我们怎么样,只是他跳下来时把脚崴了半个月没能下床。
我怕他好起来不再跟我玩了,蹲在他床边说:
「沈灼哥哥,你别担心,你要瘸了我就偷果子养你一辈子。」
突然,一阵风起。
扑面的薄荷味道让我回过神来。
再抬眼,沈灼站在我身前两步路的位置上。
正凝神屏息的看着我。
风里,冷冽的薄荷味中,溢出了几分微甜。
下一秒,他用力把我搂进怀里。
声音恳切地说:「怀玉,你回来了。」
十几分钟后。
一辆黑色越野车从京州机场飞驰出去。
很快上了环线。
入目间出现了林立的高楼大厦。
京州这七年,变化好大。
我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偷看沈灼。
算起来,我上次见他。
还是三年前我母亲病逝时。
我记得,那天我母亲出殡。
临到最后时刻,他才赶来。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只从他眼底的青黑和一身风尘中看出。
他一定是赶了许久的路。
他跪在蒲团上,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来看见我哭到红肿的眼睛。
竟没忍住伸手想要替我抹掉眼角的泪水。
只是,最后一秒。
梁聿庭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他又垂下手,声音低沉道:「节哀。」
如今三年过去,他变化愈加明显。
眼神更加沉稳凌厉。
光是站在那里就透出几分摄人的气质。
这是无论多少钱,多大身份地位也营造不出来的气质。
只有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才能塑造到极致。
「好看吗?」
突然,他弯了弯嘴角。
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
我被人抓包,倏地一下耳根子发热起来。
立刻移开视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
「我在看后面的车……」
他笑了笑没再点破。
而我从右边后视镜看到。
身后至少五百米,一辆车都没有。
那一秒,我想的竟是。
这些年,他的变化还真不小。
我想年少时。
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好看吗?」这样的话。
如果此刻。
我在多看几眼,就会发现。
沈灼眼神中。
那些快要溢出的愉悦。
来源:艾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