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岳:我的情歌里,男孩始终没有追到女孩

好看影视 港台明星 2025-05-20 09:28 1

摘要:张震岳出了名的不爱工作。演出、活动、综艺、采访,他能推就推,能拖就拖。最近到了新专辑宣发期,工作人员发现,他偷偷在工作表中加塞了「DJ时间」,他怎么还有时间跑去给别人放歌呢?那是属于他的私人安排,每隔几周或一个月,他会化名「DJ Orange」来到台北的酒吧,

张震岳出了名的不爱工作。演出、活动、综艺、采访,他能推就推,能拖就拖。最近到了新专辑宣发期,工作人员发现,他偷偷在工作表中加塞了「DJ时间」,他怎么还有时间跑去给别人放歌呢?那是属于他的私人安排,每隔几周或一个月,他会化名「DJ Orange」来到台北的酒吧,打一晚上碟,因为好玩,顺便「赚一点零用钱」。

出道以来,张震岳多以酷酷的、不爱说话的形象出现,音乐之外,他的表达不多,但《再见》《小宇》《爱我别走》《爱的初体验》《思念是一种病》……是每年毕业季和聚会的常见合唱曲目,谁都可以哼上几句。他的歌词常常像是一篇日记,颜色、气味和湿度,简单几笔,就带人进入一个具体的场景之中。有人形容,他的每首歌都有MV,「闭上眼,你就看见了」,另一种经常出现在他歌曲下的评论是,「这也是我的故事,你读取了我的人生」。

张震岳说,他写歌,想写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失意、失败或思念,他的歌曲里,男孩子永远追不到心仪的对象,爱人会远走,美好总是转瞬即逝,但是没关系,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2014年,他凭借专辑《我是海雅谷慕》获得当年台湾金曲奖最佳国语专辑,「海雅」是他的阿美族族名,「谷慕」是他父亲的名字,这张专辑也是他对自己身份的一次确认。获奖那天,他身穿阿美族的传统服饰走上领奖台,他说,「我做音乐很慢,因为我是一个不喜欢工作的人,能拖就拖,有演出尽量推就推,因为我觉得生活比工作更重要。只有踏踏实实地踩在这片土地上,才能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活的价值是什么。」

他非常认真地践行着这句话,他不急不慌,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具体生活中,冲浪、露营、滑板、去野外,陪伴家人。十年前,他和家人搬离台北市中心,去到了远郊的社区,未来他还想回到他或妻子的部落住,面对着大海,过更安静的生活。

12年来,他没有出过专辑,却一直以「海雅谷慕地下头目」的身份在小众音乐平台上发demo,乐评人@耳帝评价他的音乐,即便是demo也很扎实,通俗又个人,「创作对有的人来说是种本能,有的人用尽浑身解数,用尽各种元素,最终歌曲也未必好听,而张震岳就这么轻描淡写、信手拈来,即使简陋的demo也能让人感觉是首好歌,这就是本能天然的创作天赋吧。」

今年7月,张震岳终于要出新专辑,这张专辑是他近十年的日常的记录和生活,有对妈妈的思念,有冲浪生活,有海边派对,有夜晚和酒精,他说,如果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过去十年,他就像专辑里那样活着。

访谈张震岳之前,我在北京见到了和他合作多年的音乐制作人贾敏恕。贾敏恕也是《我是海雅谷慕》的制作人,他说,张震岳「很稀有」,他接触过这么多音乐人,几乎没看过哪个人是这么存在于演艺圈的——不喜欢工作,只喜欢生活。需要足够长的独处时间,谁也别想用工作打扰他。工作入住酒店,甚至有时还要带着帐篷去住。他也像个生活观察家,观察身边每一个人的故事,有时候甚至会让朋友写写失恋故事。贾敏恕找他开会,电话那头他会说,「最近好忙好忙,我要准备丰年祭,还要开很多的族人会议,先这样。」

当张震岳出现在视频那头,也完全是一副度假的装扮,戴着鸭舌帽,穿着短裤,说着说着,会开始哼起一段旋律或Beatbox,他喜欢用音乐表达当下的心情。采访前,经纪团队很担心,他们反复强调,阿岳很难聊,怕冷场。实际上,只要说到玩耍,张震岳根本停不下来,他并不是沉默少言的,他有很多对生活的细微感受和观察,他说,失去了这些,他会写不出歌。

关于他为什么不喜欢工作,他如何具体地生活,还有为什么他喜欢写普通人的失败,以下是张震岳的讲述——

文|赖祐萱

编辑|槐杨

图|受访者提供

1

我真的很不喜欢工作。

讲真的,我的工作全部都是被动的,我从来没有主动跟公司说,没有钱了,我要多赚钱,帮我多接一点活。我没有讲过这种话,我通常都是推工作比较多,都不要,不要。写歌是很好的,发专辑也可以,但是我比较讨厌后续的工作,采访、拍MV、宣发,好麻烦。

比起工作,我更在意的是生活好不好玩。

我小时候是在渔村长大的,推开门就是大海。我是中国台湾的阿美族,阿美族通常在海边居住,直到现在我印象很深的画面是,爸爸拿着鱼枪下海去抓鱼,或潜水去抓龙虾,妈妈会在潮间带,比较浅滩的地方去捡拾一些贝类。阿美族真的是很会吃的,现在大家都说海胆很贵,好好吃,小时候我吃到吐。

我家后面有一座山,小时候我常往山上跑,和小朋友们去抓虫子。6月,有独角仙可以抓,还可以摘野生的果子,像桑葚、石榴、芭乐。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小蛇、蜥蜴这些我都不怕,还可以徒手抓蟑螂。小时候,我在山里盖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其他人常常笑我们阿美族,说我们就喜欢吃草,因为我们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野菜吃,阿美族也打猎,捕获一些食物,我们吃肉吃鱼也吃菜,营养很丰富,对自然馈赠的感受很强烈。

我就是这样长大的,大自然造就了我,也很自然地影响到我的创作。

我最近发了一首新歌叫《浪人的…》,讲那些冲浪人的生活。我快40岁,才开始认真学习冲浪。那是2008年,北京办奥运会,我们这个行业工作都停顿下来,暑假没什么事情,我就跟朋友去海边玩,重新开始冲浪。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的体力和体能都有点不行,毕竟不是年轻人了,但我又好喜欢去海边冲浪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和自然、和大海很亲近。

从沿海公路开车去海边,天气很舒服,早上遇到日出,我相信很多冲浪的朋友都是沉溺在这种浪漫的状态下。我有一次冲大浪,那道浪差不多一个人高,浪追我,我以为会被浪炸,会歪爆,但没想到我过了那道浪,我甚至在卷浪中间穿过,那种感觉太好了。

冲浪,也是在等待。冲一道浪,了不起几秒钟,十秒钟都很长了,除非你去很好的浪点。浪人们在海上,其实超过99%时间都在等待,不停划水,不停找更好的浪头,不停等浪。这首歌里,我把浪拟人化,当做一个女孩子,我只要等你,但是又等不到你,这就是人生的滋味啦。

不管在台湾也好,在海南也好,很多冲浪的都不是本地人,因为喜欢冲浪,他们想办法搬到海边,离乡背井,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有经济基础的就会开一家冲浪店或开一家民宿。冲浪这项运动很奢侈,不在于今天花了多少钱,而是花了多少时间,又浪漫又奢侈,它是一种生活方式。

最近十年,我的生活都是这样,上山下海。我高中毕业之后到台北,开始唱歌,当艺人,中间有一段时间不常回家,好像离自然远了一点,但人到了一定年纪之后,还是想回到自己的童年。

对我来说,很多关于工作的记忆都是很模糊的。2008年,我加入纵贯线,开始了巡回演出,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可以跟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三位大哥一起做点什么事情,我年纪最小,他们也是给我很大的空间,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也发现三位大哥的个性完全不一样。有些人真的是很喜欢工作,不喜欢回家,有些人可能个性会比较敏感一点,很有意思。

当时很累,一年演了52场,到处跑,到处演出,对我来说,工作有点太多了。我尽量在这个过程当中找到乐趣,我会带着滑板去,无聊的时候,或者等的时候,我就玩滑板。很好笑的是,当时还被一个大哥念,笑说我在那边滑滑板很吵。但即使在那种状态下,我还是需要一些生活趣味。

我们唱了好多场,每一场的掌声,每一场的欢呼,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忘了。只记得打鼓的时候,我很开心;背起吉他的时候,我很开心;滑滑板的时候,我很开心。当然是很好的体验没有错,但是结束了之后,我回到自己的节奏,还是觉得,这样比较爽,比较舒服。

我现在很喜欢往山上跑,会跑到更深一点的山,甚至到手机没有信号的地方。经常是在最后有信号的地方,我给老婆发一个地图定位,告诉她我明天大概几点下山,一出来就跟她报平安,如果超出几个小时还没出现的话,就是要注意。

结婚之后,我有了妻小,但这种独处的时间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我很喜欢独处,经常一个人做事情,不管冲浪也好,或者到山上也好,可能就是需要放松,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人越少越好。

大家都觉得我的节奏很慢,我还想要更慢一点。现在吸收的资讯太多了,还没有消化完,又有新的资讯进来。

这个时代很大的问题就是,每个人看到什么事情也不会想,直接噼里啪啦一直讲,一直讲,不会想就是一直讲。很多人觉得不喜欢某个人,觉得他有问题,其实很多时候只是价值观的不同,但大家好像不能接受这种不同。他们在讲的时候,我会觉得很烦,我不会去附和,我能做的就是,我到山里面去,我去冲浪。

2

我出第一张专辑的时候,只有18岁,写了八首歌,都是自己的歌,那时候公司给我很大的空间。我很年轻,还在摸索,很多事情还是懵懵懂懂的,但蛮确定的是,我希望自己可以很诚实地写歌,我想写生活,写真实的状态。

如果你们听过我的歌,会发现我没有写过我很帅,我很厉害,没有写过这种东西。相反,我的情歌里面的那个男孩子,都是被动的,你不喜欢我,那我就慢慢离开吧。其实有点影射我自己,我也是这样个性的人,我不会因为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就要表现得很外向、很厉害,去写一些很有自信的那种歌,没有,我还是很真诚地去面对我自己,我的情歌里,男孩子始终都没有追到女孩子。

因为你知道吗?大多数人都不是周杰伦,很厉害,很完美,不是的,70%的人都是普通人,失败是特别多的。在很多部分,我也是很失败的人,比如,我有时候开车情绪很差,遇到开车不守规矩的人,我会摇窗骂人,还会跟人家理论,情绪管理欠佳,我会觉得那个时候我蛮失败。

我不是偶像,也不想写很天马行空的幻想让大家去追随,我不想让大家逃避现实,而是面对现实。写歌的姿态一定要放得很低,我宁愿我写的东西、过的生活,跟大家是一样的,我也会摇窗骂人,我也会情绪失控,我也会追不到女孩子,其实我们都一样。

我写歌,大家会说歌词很直接,很简单,拍我的MV很容易,因为歌词里面全都是立体的场景了。我写歌是这样子,人、事、物、时间、地点,一个都不会少,我都会想很清楚。可能别的写作方式我也不会,我曾经想要写歌写得非常优美,下笔整个词汇是很漂亮的,大概是写词人在写的那一种,但完全做不到。

初中的时候,我的班导师也是我的国文老师,他评价我的文笔「很好玩」,不是写得很好,很厉害,而是很好玩,很有趣。现在我还记得这件事情。这也是我日后写词非常重要的一点,怎么样写得好玩,写得有趣。

我写歌,也很喜欢写故事。刚开始写自己的故事,后来写朋友的故事。我在私下其实不怎么爱讲话,不管在家族,或者在朋友圈,我的话是比较少的,可能就是在角落,偷偷看大家发生什么事情,观察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记录下来。可能也因为我不八卦,所以朋友出于信任会告诉我很多故事,不管是情感或是亲情各方面,这些关于人的、生活的部分,都是我很好的素材。

我记录生活的方式不是文字,大多都是一组旋律。看到很令人生气的社会新闻,很愤怒,可能就会打一段鼓;如果很开心,可能会用很轻快的旋律记录。我就是乱记录,有可能就是短短的,一个hook或一个verse,我会存在我的旋律库里,等到想要写歌的时候,再拿出来。

听我早期的歌,会感觉这是一个愤青,不快乐写下来,有什么不爽唱出来。我可能是有点反骨,有点愤愤不平,身上的刺是比较多一点。我爸爸是警察,小时候我跟着他看新闻时事,常常觉得有很多不公一直在发生。我不喜欢这个东西,但没办法,这就是社会的残酷。

包括对这个行业的不爽。2002年,我有一首歌叫《双手插口袋》,唱的是「我的快乐不是来自这个圈子」。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观察,我们这个行业不外乎就是「比」,什么都要比,你比我好,我比你好,今天又要赢过谁,天哪,有多少个假想敌。说穿了,行业的某些部分是很拜金的,我认识很多的艺人朋友们,一直在工作,一直在输出,赚了很多钱,但是问到他们的生活,说不出什么东西,很匮乏,什么都没有。

前几天,我被问到,差不多我这个年纪的创作歌手,为什么没有几个还可以再写出歌,还有新东西的?其实,他们过得很好,赚得也是盆满钵满,不愁吃穿了。但是,他们写不出东西,即便他们发了新专辑还是一样,老梗,无聊。

我觉得很可惜,因为他们的音乐教育可能是比我强的,我并不是很富裕家庭长大的小孩,学音乐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我常在想,如果说那些人今天尝试去做其他的音乐风格,一定是很厉害,但是他们没有往那个方向走,就停留在原地了。

我也可以一年都在工作,一年接好几个节目,然后拼命办演唱会,的确可以赚很多钱,真的很多钱。但我不想。我觉得现在已经够了,你要追求的话,追求不完的,我也可以天天工作,买一支跟北京别墅一样贵的手表,干嘛,我不要。我宁愿错失很多的工作机会,也要把生活过好,冲浪、露营,然后还会写歌。

我比较不看娱乐新闻。我上过的综艺我从来没看过,过了就过了,我现在依然觉得娱乐还是很无聊的,我前阵子上过一个综艺,那个综艺就是比赛大家唱歌,我就很疑惑,为什么唱歌这件事情要比,唱得好或唱得不好,它就不是音乐了吗?唱歌不好听又怎样,开心就好。

当然,这个行业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还是有好玩的地方。我要唱歌给大家听,这件事情我就很喜欢,发唱片虽说是很被动的,但是要发还是会开心。

因为音乐是无形的,无形的力量会去影响别人,去感动人。从年轻一直到现在,我对音乐的热情还是满满的,也没有偏移过,听到好听的歌,还是会感动,我在家写歌有时候也是出神,偶尔我老婆上楼来叫我,我会吓一跳,魂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基本上我很幸运了啦。18岁的时候,对这个行业不清楚,不了解,懂得也不多,公司给我什么安排都是开心的。一直到开始组乐队,我才知道自己要什么。遇到的唱片公司也会给我很大空间,不是说唱片公司今天要定了一个人设,你要怎么样去做,不是这样子,完完全全都是自己的,所以每一个阶段的转变,都是很自然的。我最幸运的一件事情就是可以做自己。

3

如果说,这些年有什么事情对我影响很大,可能是妈妈去世这件事情。

我们家是信基督教的,我妈是非常虔诚、非常热心的教徒,她很喜欢从事教会活动,帮助别人。小时候,我觉得妈妈的眼睛亮亮的,很漂亮,她总是笑眯眯的。

妈妈是54岁时走的,从她生病到离开,我一直很不甘心,我甚至失去了信念,也一度背叛了我的信仰。我会觉得,一个那么爱主的妈妈,为什么要那么早就离开?假设可以用我的生命跟她换个几年,我也都没有问题,但是,她还是离开了。我有很多的愤怒在信仰上面,我理解不了。

2007年,有几位亲友离世,所以才会有《思念是一种病》这首歌出来,那时候,我的歌很多都跟离别有很大的关系。我并不是一下子想通了,那种情感没办法一下子化解,而是慢慢稀释,稀释我的愤怒,稀释我的不解。像我们部落里面,40岁到50岁的这个年龄段,这两年走了三个,我爸也80岁了,他会走这件事情,也让我有点担忧。我慢慢明白,生命不就是这样子吗?生离死别难以避免,每个人都会遇到。

妈妈去世后两三年,我开始创作一首歌叫《妈妈的眼睛》,歌词里我写,「当我在她耳边轻声说,妈妈你自由了,她流下生命中最后一滴眼泪」。这就是妈妈去世那天的场景,那天妈妈快离开的时候,我跟她说,妈妈你自由了,她真的留下了一滴眼泪。我当时意识到,人在弥留的时候,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可能器官已经衰竭了,但是她的精神还在,是有知觉的,她还听得到我们周遭的人在讲什么。

这是我真实经历过的场景,在中国台湾,不管你是信什么,在告别式送行去世的亲人的时候,都会演奏一首歌曲,我把它的旋律作为间奏,放进《妈妈的眼睛》,这首歌会收录在我最新的专辑里面。

我出专辑的速度很慢,2007年《OK》(大陆版《思念是一种病》),2013年《我是海雅谷慕》,到这一张,过去了12年。

但我想要讲述的命题或主题始终脱离不了离别、生命或日常,《思念是一种病》关注的很多人的情感,苦的、甜的、真的情感;《我是海雅谷慕》是我对自己身份的一个确认,是对自然、社会的关心,其中《别哭小女孩》是关于台东某处土地开发项目侵占原住民生存空间的歌曲。

最新这张专辑,集结了我这十年的歌,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其实有点难,我就是一路生活,一路写歌记录心情,记录我旁边这些朋友的故事。好像去美国,你问黑人什么是爵士,他们不知道,爵士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我这十年,就活在这些具体的生活中,慢慢就走成了一条比较鲜明的路。

虽然我出专辑很慢,但写歌速度还是可以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出各种demo,甚至新专辑有些歌也是十年前的歌。你很难看到一个线上的歌手,会每天一直乱发demo,随便让大家听,纯粹分享,我很清楚,发专辑的话要有框架,要有整体的思想,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次专辑和上一次相隔12年,我觉得还蛮合理的,也常有人问我,现在发张专辑的目的是什么?怕人家忘记你吗?或者是时间到了,你要履行合约发一张吗?很多歌手积累到一定时候,可能爆发式发专辑,比如热狗,两年发三张,我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时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想要乱枪打鸟,虽然都是好作品,我认为可以再更精准,我不会急,每一颗子弹都非常珍贵。

我发专辑的话,先不想市场需要什么,而是自己听起来好不好听。我不在意市场流量的口味,在意只会气死自己,前面我也说了,这个行业就是在「比」,比较流量,比较数据,好烦,我不喜欢比。

现在也有一些歌手会找我写歌,我要看看交情,或者是我喜不喜欢这个歌手。很多人找我写歌,都是因为喜欢我的歌,但我的风格不见得适合所有人。你要我写很K歌、很八股的那种,我现在就可以写给你,但我会觉得很丢脸,所以偶尔还是会被退稿,被退稿久了,也没有什么人找我写了。后来就是我歌曲库里有什么歌,有人听到了,喜欢就拿去,像《梅雨季》也是一样,潘帅听到觉得喜欢,那他就拿去唱。

我对自己的作品很容易腻,听着听着就不喜欢了。我不会因为大家觉得这个方向很对,就一直往这个方向,总是想要创造一个新的,不会腻的东西。早期我很喜欢摇滚、电音、hiphop,近期我比较喜欢爵士,如果有下一张专辑,我可能会出一张爵士专辑。我还是会有很多好奇,有很多尝试的心,什么都想试一下,反正不怕失败,就是玩嘛。

很多年前,妈妈还在的时候,有一年我和朋友骑自行车环岛,很累,终于骑行经过家门口,妈妈特意来支持我们。那时候她已经生病了,还是告诉我们,「上坡要努力,下坡要开心」,这句话我记到现在。人生不可能一直向上走,也不能一直顺遂,高高低低起起落落才是人生,所以不管怎么样,就算走下坡路,也没关系,只要探索过了就可以,开心最重要。

4

最后,我还想分享一些很有意思的、很具体的生活故事。

说到我们阿美族,大家可能会蛮好奇的,我们的部落是怎么样的?族人还是和部落联系很紧密的,我这个年纪,也是我们这个年龄阶层的会长,有很多的事务要处理。比如,每年的丰年祭,就是最盛大的节日,为期三天,要布置场地,去山上砍树搭瞭望台,搞灯光音响,去组织舞会,还要分牛分鱼。

其实到了像我这样50岁的年纪,在部落里基本不需要做什么事情,但这些年少子化很严重,年轻人也不太回来,我们还是得跳下来做事情。过去丰年祭的时候,我们要杀一头活牛,超级复杂,从放血、除毛、切割,还有烹煮,最后再分装给部落的每一户人家。现在不会自己杀活牛了,去屠宰场买一头回来,但还是要处理,要煮,再花两天时间分装。

第一天是运动会,很好玩,老人家跑50公尺,小朋友跑50公尺,大家一起比赛,还有两人三足什么的。晚上要跳舞、喝酒、唱歌,搞到半夜,一早起来又要干活,真的是有够累的。

最后一天,叫做情人之夜,如果男孩子看到心仪的女孩子,可以在旁边跟她牵手跳舞,但是因为阿美族是母系社会,所以女孩子是可以拒绝的,很认真、很严肃地拒绝。一直到现在,阿美族女孩子的地位比男人要高,还有入赘的习俗,像我的岳父就是入赘的。

张震岳和妻子

丰年祭办完了之后,还会有一个庆功宴,我们就会在旁边的溪里面抓鱼,老人家就带着矮凳来,一大早等着分鱼,分得不公平会被老人骂,为什么他的比较多,我就比较少。

很有意思,很具体,在部落里面,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紧密。你会看到很多原始的氛围和东西,这些都是滋养我的养分,如果没有这些生活,我是没有办法写出歌的。

过了50岁,我能够感觉到身体发生了变化,器官在老化,声带也会变老,年纪到了,很多事情真的大不如前,但跟年轻的时候比起来,我完全没有失去对生活的热情。人是很容易满足的,满足就不动了,人生还是要一直不断动,不管身体也好,心也好,大脑也好,都要动起来,能动就动。

我也是这样教我小孩的,我希望他很快乐地,在很自然的环境下长大。有时候,我们教育小孩的方式都是来自于我们上一辈,虽然我妈妈很凶,小时候也会打我,但我现在想起来,我们家庭从小就是很有爱、很自由的家庭,想起来都是好开心。

我也会接触我小孩同学的父母,他们真的很焦虑,要求他们学什么或变得很厉害,有时候那不过是爸妈的成就感,却要小孩子去承受。我小孩现在读小学,就在我们家旁边的一个公立实验小学,那所学校标榜可以在学校里面养青蛙、种菜,夏天还会去旁边的小溪溯溪,我心想,我的小孩3岁就在做这些事情了好吗?我们去招生会,有学姐学长,都是国小二年级三年级的学生,他们带着我小孩去参观,这边养鸡养鹌鹑,还可以种茶叶,最后请我们喝这些国小学生烘焙的茶叶,学校都在搞这些事情。

他真的蛮开心的,学校也不太管课业。为什么我知道这些?因为热狗的女儿也是那间学校的,我老婆问他老婆,这边的课业压力怎样,她说,完全没有在管的,只要能做到及格就好了,不会要求小孩子一定要很厉害,反倒生活能力比较重视。我觉得很好,我就是这样子长大的,所以希望小孩也可以这样。

我还是会继续好好生活,我现在有了家庭,妻小就是我的重心,除了生活之外,第二就是家庭,第三才是工作。我也清楚知道,我要拿什么给大家,就是从我拥有的这些生活拿出来,当我连生活都没有,我写的歌就是很假,很空,一点也不会好玩的啦,人生还是要好好玩才比较有趣。

来源: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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