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世纪1989年，由谢晋执导的剧情片《最后的贵族》一经面世，就取得了不错的反响。这部电影讲述了四个“贵族”小姐在中国处于重大历史变革时期离开祖国到美国后十几年的命运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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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贵族》海报

上世纪1989年，由谢晋执导的剧情片《最后的贵族》一经面世，就取得了不错的反响。这部电影讲述了四个“贵族”小姐在中国处于重大历史变革时期离开祖国到美国后十几年的命运沉浮。

值得一提的是，在电影开拍前，导演谢晋心中的女主角并不是潘虹，而是林青霞。

由于当时两岸关系的原因，谢晋约了林青霞在美国秘密接触，林青霞看了剧本后马上同意出演。

林青霞

1988年，《最后的贵族》剧组开始在上海筹备拍摄，他们秘密将林青霞接到剧组，并制定了相当周全的计划进行电影拍摄。但就在电影开拍之初，林青霞在从上海往返美国时，被海关人员认出，当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迫于当局压力，林青霞后续只能不情愿地放弃了《最后的贵族》的拍摄。

这一下可把谢晋给愁坏了！要知道，他心中的女主角只有林青霞，当时压根没考虑到别人。可眼看电影就要开拍，没有女演员怎么办？就在大家焦头烂额的时候，谢晋想到了一个人：潘虹！

“对，潘虹！只能是她！”

于是，原本饰演女二号的潘虹，一下子成了女主角。

濮存昕、潘虹、林青霞、谢晋

潘虹穿旗袍夜游美国街头，路人惊叹：你们是中国公主吧？

1988年，潘虹同谢晋及其电影《最后的贵族》摄制组一行到达纽约的那天，正是美国人最隆重的节日——圣诞节之夜。当地居民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圣诞树上挂满彩色“星星”和各种礼品，全家团聚吃圣诞大菜。可潘虹却一点没有度假的心思，她必须婉言谢绝友人们的盛情邀请，因为当晚就要为她扮演的角色李彤试服装造型。谢晋及摄制组也顾不得欣赏异国风光，当即投入紧张的开拍准备。

怎么能不分秒必争呢？要知道，这么庞大的摄制组赴美国拍片，《最后的贵族》算得上是开创了中国电影史上的先例，而要得到这么个国外拍片的机会，又是多么难得！

潘虹

《最后的贵族》在筹备阶段几经磨难：先是女主角易人，原定出任主演的台湾影星林青霞因种种原因化为泡影，原定第二主演的潘虹只得解救谢晋于危急之中，改演第一女主角。接着剧本发生周折，后来出国拍片的外汇又遇到难题。直到国内镜头全部拍完，全组等了半年之久，护照还未批准，急得谢晋只得让饰演四个“最后贵族”的女演员潘虹、肖雄、李克纯、卢玲改演小品，赚点钱来维持摄制组生计。

护照批下来，外汇凑齐，他们急匆匆飞抵纽约。按潘虹的话说：“只因本钱有限，一元美金只得当作十块美金用。因此，我们到了美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与其说没时间玩，不如说没有本钱玩。”

于是，她与其她几位女明星不敢怠慢，行装还未安顿，就进入化妆室试服装造型。

潘虹

潘虹穿上一套红旗袍，长波浪头发上卡一只蝴蝶发夹，肩背白色蛇皮包，脚穿白色高跟鞋，活脱脱一个中国40年代的留美学生。其她各位女演员也换上了各色旗袍，气质、神态都进入了各自的角色中。谢晋又在潘虹的白晳手腕上戴了一只金手镯，这才点头满意。

四位女演员照镜端详，室外传来圣诞之夜的喧闹声，潘虹灵机一动，何不乘机出去溜达，既可体验角色的规定情景，又不亏待这美好的圣诞夜。

于是，四位千金身着戏装，手挽手来到纽约街头，看林立的大厦，灯火通明的商店，心中好不欢快。

穿旗袍的女性在美国可以说绝无仅有，她们的出现立即吸引了马路上的过往行人，有几个美国学生用英语对潘虹说：“你们是从神话里出来的中国公主吧？”

潘虹、肖雄、李克纯、卢玲

开拍的第一场戏在“录园”酒吧，第一个镜头是李彤与男友陈寅在异国相会时的感伤心情。“录园”原是40年代纽约最负盛名的酒家，坐落在高级住宅区，至今仍然兴隆。潘虹随谢晋第二天就去光顾，只见这儿一派田园风光，一排排镂木走廊上点缀各种烛光，圆桌圆椅富有英国贵族气派，一棵棵参天大树全用彩色灯火勺勒，煞是壮观。这种古朴而凝重的氛围十分适合剧中人的规定情景。可是一问价钱，租一天就得五六千美元！潘虹伸了伸舌头，谢晋也只能望“园”兴叹。

于是，他们只得另觅酒吧替代“录园”。

潘虹

当时的纽约酒吧林立，几乎每条街都有，多是多，但全不合要求。这些酒吧霓虹灯闪烁，装饰新潮，充溢着80年代的情调，哪有40年代的气息。终于，他们在唐人街找到一幢“奇特酒家”。这酒家的周老板是台湾人，热情且爽朗，一见谢晋、潘虹驾到，盛意款待。

有趣的是，这老板不仅有异国遇乡音之热情，还是个电影迷。他看过谢晋执导的《高山下的花环》、《芙蓉镇》，又看过潘虹主演的《末代皇后》、《井》，十分赞赏这两位艺术家的才华，所以双方一见如故，谈话分外投机。

这儿的装饰豪华不足，但古朴有余，紫檀木的吧桌，富有装饰味的烛灯，只需美工稍作加工，定会呈现戏中的时代感。

潘虹对这家酒吧也深表满意，谢晋也首肯，周老板听说要在他这儿开拍《最后的贵族》的第一场戏，顿感心花怒放，立即表示开拍第一天，租用店铺分文不取；以后每天租金优惠，只收600美元。

《最后的贵族》剧照

镜头开拍，“奇特酒家”闹盈盈，摄影机镜头一转动，随着谢晋一声“开始”，现场马上安静。只见一身洁白连衣裙的李彤和一身黑西装的陈寅在吧柜前的高脚凳坐下，用眼神、手势互诉衷肠，倾吐分别五年后的坎坷经历。

在那浓郁乡间情调的乐曲中，潘虹那楚楚动人的身姿，伤感哀怨的神情深深吸引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在美留学赶来会见潘虹、谢晋的台湾演员林青霞，大陆明星张瑜、龚雪、盖克，以及特邀前来看拍戏的中国驻纽约总领事，当然，还有那位“奇特酒家”的老板，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潘虹

潘虹贡献锦囊妙计，一张广告招来2000多名群演

几乎拍完每场戏，潘虹都要闪着那双大眼睛，由衷地说一声：“美国的群众演员，真棒！”

可不是，那位“录园”酒家的酒吧女郎，侍酒的姿势、动作，乃至站立的位置都十分规格化；那几位与潘虹配戏的“妓女”，服装、造型均由她们自行设计，拉客时一投足，一举首，手夹香烟，哪怕是对行人飞一个媚眼，也活灵活现；那几位作为商店后景的顾客，有的看橱窗，有的谈情说爱，各人的表演都符合规定情景；还有那位黑人酒保和白俄琴手，作为全片的贯串配角，戏不多，却对李彤起了重要的陪衬作用。他们的戏又形象又生动，令谢晋赞叹不已。有一次，谢晋还对张瑜开玩笑说：“美国连群众演员都这么有水平，你们这些明星还要挤到美国来，怎么能有饭吃？”

可是，要选这些群众演员，却费了不少周折。摄制组刚到纽约，潘虹最急的并不是自己的表演，而是群众演员的选择。在纽约的每场戏都有群众演员，而且职业五花八门，形象千姿百态。到哪儿去觅这么多人才？即使选到，语言不通，又如何配戏？

谢晋

面对这些从未遇到过的新课题，大家都是一筹莫展，还是潘虹想到了一条锦囊妙计，公开招聘。于是，纽约的各大报纸便登出了潘虹领衔主演新片《最后的贵族》招聘群众演员的广告。在一片浩瀚的广告海洋中，虽然并不起眼，可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天居然就有2000多人慕名应聘。应聘者来自洛杉矶、华盛顿，而且都是专业演员，每人都各有所长。其中有的还是专演跳水驾车等惊险动作的特技演员，真是人才济济，任凭挑选。

潘虹问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兴致？他们回答：“为中国拍片是我们多年的愿望，能在中国银幕上露一露脸也是高兴的事儿。”原来美国人的好奇心强，办事都图个新鲜，即使报酬低（群众演员为50美元一天，特约演员也仅100美元，这在美国连来回的车马费都不够），他们也毫不计较，因为能为第一部在美国拍摄的中国影片尽力，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誉，也是一个演员难得的资本。

谢晋

事情虽美，可苦了谢晋与潘虹，别的不说，单对2000多人进行面试得花多少时间？而且这些演员多才多艺，各人都想施展演技，没有半小时的时间决不罢休。为了影片质量，他们得日夜加班，选取称心的演员。结果，百里挑一，影片中20多个配角演员个个出色完成了任务。

潘虹主演的李彤是个内涵丰富、个性复杂、命运坎坷的女性，谢晋称她为“一片飘忽不停的云彩”，影片编剧称她为“失落天堂的安琪”。潘虹则称她为“家庭的宠儿，时代的弃儿”。她作为一位国民党高级外交官的千金，解放战争的枪声震撼了她那静谧的天堂，父母双双在赴台湾的海难中丧生，她与其她三位“最后的贵族”赴美留学。别人在自我解脱中成了芸芸众生，唯有她像一只孤雁飘落异国，由伤感变成潦倒，变而颓废，变而绝望，最后飘到自己的出生地意大利，自杀于威尼斯冰冷的河水中。

潘虹

潘虹的戏有五分之四在纽约拍摄，其中主要描述的是女主角走向绝望的人生历程。她与风尘舞女频繁交往，又与妓女、花花公子混迹一起，这些戏中有大量酗酒抽烟和狂舞的场面。

她喝的是最浓烈的曼哈顿酒，抽的是土耳其烈性烟，跳的又是40年代最流行的各种舞：伦巴、探戈、恰恰、快三步、慢三步，狂浪的，舒缓的，都得露一手。这可苦了潘虹，因为她平时不仅烟酒不沾，连交际舞都不会跳一步。临到纽约，她还是个舞盲，一喝酒就呛，一抽烟就咳嗽。

《最后的贵族》潘虹、濮存昕

开拍在即，这可急煞了导演谢晋。于是他每天一早送两瓶“曼哈顿”，两包“剑牌”到潘虹房间，严格规定她喝完抽完，哪怕把它们当饭吃也得完成。潘虹不以为然，她觉得拍戏时装装样子就行，何必遭这份罪。但谢晋却坚决不依，他觉得演员进戏，一定要有准确的自我感觉，不尝够烟酒的味道，单凭装模作样是进不了角色的内心世界的。于是潘虹只得接受下来，可是她抽了几口烟，喝了几口“曼哈顿”，头就晕得受不了，结果全部悄悄送给摄制组的小兄弟享用了。谢晋得知，只得亲自出马，天天与潘虹对酌对抽，言传身教，还绘声绘色，大谈烟酒的典故传说。终于，在谢晋的不断讲述下，潘虹渐渐对烟酒产生好感。开始抽烟喝酒少量。过不了几天，她也尝到了个中滋味，居然上了瘾。此后每到拍戏，她便自然而然地叼起香烟，吞云吐雾，举起酒杯，狂饮三杯，神态动作活像一个颓唐潦倒的失落者。

《最后的贵族》潘虹

提起学舞，潘虹比学抽烟喝酒花的功夫更大。摄制组专门从百老汇歌舞剧院请来舞蹈专家，对她包教。她日夜加班学练各种舞蹈，突击半个月，师生俩形影不离，宿舍里，排练厅里甚至操场过道，都成了她们练舞的地方。有一时期，潘虹学舞入了迷，上街买东西踩着舞步，连吃饭上餐厅也跳跳蹦蹦，谢晋开她玩笑说：“电影皇后变成了舞迷。”

冰天雪地里，潘虹被冻成“紫色冰棍”

在《最后的贵族》里，潘虹演的是贵族小姐，在戏中花天酒地，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但在拍戏中，她却吃足了苦头。

在美国，像她这样的大明星，拍戏的待遇是住套间，吃小灶。可潘虹在纽约住的却是通铺，吃的是大众菜，还常常啃面包，煮方便面。

拍外景时，纽约电影市场有租给明星用的暖气车，上面有沙发、床、化妆台，还有冰柜，水果、饮料应有尽有，可这要花多少美元呀！一想到这，潘虹就什么奢望都没有了。

潘虹

其实在赴美拍片之前，潘虹在摄影棚里也算出足了风头。因角色需要，她在戏中要变换40多套服装：学生时代的李彤，一身蓝色的斜领装，纯朴无华；20岁生日宴上的李彤，那套洁白的缀满珍珠花案的连衣裙，飘逸洒脱；告别祖国前的李彤，一身镶边的红色旗袍，充满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随着父母的双亡，她的命运发生巨大转折，她的服饰开始明显变化，不辞而别的李彤，那套灰色猎装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当交际花时的李彤，那种精美优雅的粉红色礼服成了她人生光环中的最后一闪，那缀有珍珠的粉红色面罩并没能遮住强作的欢颜；而自杀前的李彤，那套黑色斗篷，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的面纱，内衬暗紫色的长裙，成了女主角决意投向那“与祖国山河相通的”威尼斯河水中最后的服饰，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情调，又有一种撼人心灵的圣洁的美。

《最后的贵族》潘虹

这些质地高档、做工考究的服装全由香港高级服装师设计。而面对这些“珠光宝气”的服饰，潘虹简直不知所措。这也难怪，平时生活中不喜粉黛，爱以本色出现的她，还从未体验过这种“贵族千金”的生活。即使在银幕上，她演的角色陆文婷（《人到中年》），徐丽荷（《井》），女记者（《苦恼人的笑》），个体户（《顽主》）也都是平民百姓，芸芸众生，穿的服装全是仓库里的旧衣旧衫，无拘无束，挺自在的。这次演“贵族”，她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自己“高贵”、“奢华”起来，一步步进入了角色。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几大箱子华丽的服装却让她在纽约吃足了苦头。剧本中规定李彤在纽约是秋天的戏，由于签证延期，摄制组到了纽约已是寒冬腊月的圣诞节，室外气温摄氏零下十几度，有时还飘着片片雪花。可潘虹得穿上薄纱般的短袖旗袍或浅色秋装，在寒风凛冽的冬天捕捉“秋高气爽”的角色感觉，这需要演员有何等丰富的想像力和表现力！

潘虹（左）

更令潘虹叫苦不迭的是，每逢拍到李彤袒胸露臂的戏，天气总是格外冷，拍摄地点又往往在大风口。

李彤与富商深夜从歌剧院出来，她穿一件斜露胸的绸裙；李彤与花花公子在海滩上乘敞篷车兜风，穿的是三点式泳衣；李彤在豪华公寓的16层楼上观夜景，穿的是黑纱睡衣；这些镜头全是在滴水成冰的情景下拍成的。在镜头外的人们穿上羽绒大衣还抖抖索索，而潘虹还得演出凉爽的舒服感。尽管谢晋足足准备了姜汤、美酒和巧克力，待等镜头一停，就让潘虹裹上大衣，可是一天下来，潘虹还是冻得像块“紫色冰棍”。后来终于在一次拍摄后，潘虹忍不出发泄了自己的情绪，大吼：“我们还是人吗？”

潘虹

《最后的贵族》试映后，立刻取得了轰动效应，这部为国庆40周年献礼的影片，得到了人们的普遍赞扬，称得上是谢晋的“形象大于思想”新观念的新杰作。

影片以冷峻的艺术手法，深邃的思想内涵刻划了四个充满沧桑感和失落感的最后贵族的女性形象，其中尤以潘虹主演的李彤最为出色动人。而谢晋也将《最后的贵族》的目标对准了“奥斯卡”，潘虹也成为夺魁呼声最高的明星。

潘虹手握“金鸡奖”奖杯

来源：老马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