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们讨论她的死亡，她的抉择，她的爱情，当然还有她的财富。名人去世，身后留下的巨额遗产总会成为新的关注焦点。琼瑶不是清贫一生的人，早年的困苦，在遇到第二任丈夫平鑫涛后，开始转折。
琼瑶离开了，以她自己选择的方式，翩然潇洒。
人们讨论她的死亡，她的抉择，她的爱情，当然还有她的财富。名人去世，身后留下的巨额遗产总会成为新的关注焦点。琼瑶不是清贫一生的人，早年的困苦，在遇到第二任丈夫平鑫涛后，开始转折。
琼瑶、平鑫涛二人，共同创造了琼瑶巨大的商业价值。有人做过对比，张爱玲去世时，个人资产是32万美元；古龙的遗产里，“除了书，其他的没有了”。同时代的作家，或许除了金庸，没有人能够与琼瑶比肩。
“摇钱树”的巨额遗产
琼瑶选择了用最“琼瑶”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告别。12月4日，她在熟悉的家中，准备好遗书和最后的视频之后，安然离开。就像她一直以来推崇的那样：“生时愿像火花，燃烧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死时愿像雪花，飘然落地，化为尘土。”
网络上，关于琼瑶身后的遗产，流传最广的数额是25亿，其中包括她的房产、小说影视剧版权和影视公司的营收。不过，外界的猜测，始终无法得到确切证实，琼瑶相关的各家公司，此前也从未正面回应过营收问题。
琼瑶具体有多少钱，无从知晓，但能够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琼瑶并没有凄苦走完一生，她依靠才华和写作，为自己一点一点地挣出了声名，也攒下了不斐的身家。
和当下所有打工人一样，琼瑶早期写作的动力是摆脱贫穷。25岁时，琼瑶的第一篇长篇小说《窗外》完成。当时的她，正在处在内外交困中。白天她要承担作为母亲的育儿工作，只能在夜晚写作。当时的丈夫庆筠，留恋牌桌，输掉家里的生活费，全靠琼瑶的稿费维持生计。
琼瑶甚至连寄出《窗外》原稿的邮费，都是咬着牙才付出。在收到各家杂志“报刊篇幅有限”的拒信后，第一封邀请信来自《皇冠》杂志的创始人平鑫涛——琼瑶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她写作生涯最重要的伯乐。
▲ 琼瑶与平鑫涛。图 / 视觉中国
首版《窗外》单行本只印了1000本，没想到几天就销售一空。平鑫涛曾说:“如果说《窗外》是皇冠最畅销的丛书并不为过，40多年来销量总和，绝对超过《哈利·波特》第一辑的纪录。”商业嗅觉敏锐的平鑫涛接连写信问琼瑶：“难道没有新作问世，不准备‘趁胜追击’吗？”
琼瑶曾说，《窗外》的出版，是自己写作生涯的一个大大冲刺。在平鑫涛“再写一本”的督促下，很快，琼瑶一口气出版了四本书《烟雨蒙蒙》《幸运草》《六个梦》《几度夕阳红》。从那时起，开启了自己长达三十多年的创作高峰期。
这一生，琼瑶共写了66本书，改编成电影55部，电视剧34部。其中，65本书的版权都曾归属平鑫涛的皇冠出版集团，也是当时救皇冠于水火的人。
《皇冠》杂志自1954年创立后，一直是惨淡经营，直到琼瑶开始发稿，销量渐渐走高，后来琼瑶签约加入，直接把《皇冠》杂志带到了当时出版业的龙头位置。当时《皇冠》签约14个专职作家，琼瑶最受欢迎，如果某一期是琼瑶连载的结尾，那么紧接着一期的销量一定惨淡。
平鑫涛曾评价琼瑶对《皇冠》的价值：“如果《皇冠》没有琼瑶，《皇冠》可能不是现在的《皇冠》，但我深信：琼瑶还是琼瑶。”
为了留住琼瑶在《皇冠》，平鑫涛做出很多努力。日常，平鑫涛催稿催得很紧，琼瑶曾坦言，在平鑫涛的鞭策之下，日夜无休的工作——用笔写作时，写到手指破皮，后来变成电脑打字，指纹都快磨尽。有一次，平鑫涛发现，有其他杂志社的出版人在接触琼瑶的母亲。第二天，他就送给琼瑶一台高级电唱收音机，和很多琼瑶喜爱的唱片。
一部又一部畅销小说的出版，琼瑶的财富也在快速攀升。在发表《窗外》时，琼瑶的全部稿费只够给家里买一台冰箱。等到90年代，花城出版社获得《琼瑶全集》的大陆版权时，版税达到了300多万元。
《还珠格格》电视剧风靡大陆之时，也带火了小说的销量。在大陆，《还珠格格》小说初版就印了 120万套，盗印更是不计其数。网友估算，《还珠》的IP至少为琼瑶带来超过5亿的收入，加上影视版权则可能超过10亿人民币。
▲ 《还珠格格》至今仍然是中国电视史上最高收视率的电视剧。图 / 网络
凭借两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琼瑶在皇冠出版的所有文字作品，都没有签纸质合同，只拿15%的版税。这一点，在平鑫涛和琼瑶都在世时，一直没有任何争端，直到平鑫涛去世。
2017年开始，平鑫涛的病情恶化。在治疗方案上，琼瑶与平家的子女产生分歧，双方就此交恶。琼瑶处理两家人关系的方式是“避免见面”。由于没有合同约束，琼瑶拿走了自己在皇冠的全部小说版权，改由天下文化出版。她说：“我的书在皇冠被冷冻，卖完都不再版，我要让我的65本书重新活过。”
平鑫涛的儿子平云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时，公开了平鑫涛的遗产分配方案：皇冠出版集团由平家子女继承。两人共同买下的可园别墅（价值近6亿），和原本琼瑶就深度参与的影视产业，留给了琼瑶。
琼瑶未曾对平鑫涛的遗产处理有任何置喙。尽管多年来，她的书一直是皇冠集团重要的收入来源，但在琼瑶心里，皇冠一直是平鑫涛自己的创业，将来是要传给平鑫涛的子女，她不想僭越，连皇冠的年会，都不曾参与。
琼瑶公开的遗书中，没有提到任何有关自己财产分配的信息。这一笔巨额财富，以及各种版权未来会产生的真金白银，也许正在酝酿一场新的风波。
IP帝国是怎么缔造的？
也许没有一个作家，能够拒绝把文字搬上荧屏的诱惑。作品的影视化，是琼瑶IP帝国得以缔造的开端。
最开始的影视化尝试，是电影。琼瑶和丈夫平鑫涛都是电影爱好者，两个人带着电影梦，以“微薄的价格”把版权卖了出去。那是上世纪60、70年代，正值台湾电影行业高速发展，起了头，诸多电影导演开始争先翻拍“琼瑶电影”。
▲ 1973年8月，由林青霞、秦汉等人主演的电影《窗外》上映。图 / 网络
但有一回，琼瑶去看了，结果坐在电影院里，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情“气得浑身发抖”。怒气过去，平鑫涛和琼瑶决定对版权严格把关，先是要在合同里写清楚导演、演员，后来干脆自己成立火鸟电影公司和巨星电影公司，自己改编、自己监制，琼瑶的商业版图逐渐开始扩大，作品宣传时喊出的口号是“感人肺腑，赚人热泪”。
只是，两家电影公司，陆续以经营惨淡、市场环境恶化的结局告终。在自传里，回忆起退出电影行业的时刻，平鑫涛一度感慨，很累，但并没有在这个行业赚多少钱，他形容：“理想主义，永远让我们劳民伤财。”
真正让琼瑶有所收获的，是琼瑶剧的诞生。那是80年代，作家出身的琼瑶开始写第一部电视剧《牵情》。起初，她还不会写剧本，前几集的收视都不好，琼瑶常常一边写一边流泪。但平鑫涛说，“琼瑶毕竟是琼瑶”，很快，她就掌握了电视剧的剧本写作诀窍，处女作成了三台之冠，又飞快写出当年的“爆款”《几度夕阳红》。
▲ 1986年，《几度夕阳红》在中国台湾首播之后引起巨大反响，琼瑶也自此开始了多部电视剧的拍摄与制作。图 / 网络
在电影行业的经验，让琼瑶对影视剧的打造少走了很多弯路。此时，琼瑶的孩子们都已长大，纷纷参与到琼瑶作品的产业化运作里，这让琼瑶的文学帝国逐渐变得像一个家族企业——她负责写，丈夫平鑫涛的皇冠出版集团负责出版，又陆续成立了可人、怡人等传媒经纪公司，儿子陈中维则担任起执行制作、拍摄电视剧的工作。后来，儿媳何琇琼加入，成为几家公司的总经理。
正是在这个过程中，颇具商业头脑的平鑫涛，通过和台湾电视台的几次谈判，终于拿到了这些电视剧的“大陆播映权”（在委托制作模式下，电视台此前拥有剧作的一切版权），也是这件事，成为琼瑶IP得以赚钱的关键。
湖南卫视成为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湖南是琼瑶的祖籍，很多年后，回忆起合作的开端，琼瑶说：“不是以赚钱的目的去的。”那时候的湖南卫视，远没有现在的财力。在大陆拍戏，没有钱，主要的拍摄方，依旧是琼瑶自己的怡人公司，湖南卫视只需要协助拍摄。
在一次采访里，如今已是湖南卫视副台长的刘向群形容：“她（琼瑶）的戏从来没有让电视台亏过”。一部《还珠格格》，再次奠定了琼瑶剧在华人影视圈的地位。在台湾，《还珠格格》很快放完24集，台里直接安排了重播，居然收视率更高了，电视台干脆安排了循环播放，一放就是一年多。在湖南卫视，《还珠格格》第一部的收视率是44%，第二部就突破了65%。
琼瑶成为收视率的保证，版权费用也水涨船高。几年之后，《还珠格格》第三部问世，有媒体报道，光是网络播放版权，就卖了3000万——作为对比，《甄嬛传》的网络版权费售价是2000万。直到2007年，琼瑶剧的录像带版权和广播电视播放权，仅在大陆的版权收入就超过了2个亿。
▲ 2004年1月，《还珠格格3》在湖南卫视播出。图 / 网络
在和湖南卫视合作的这些年，琼瑶最失望的一次，是和于正对《梅花烙》的争夺。2014年，于正的《宫锁连城》在湖南卫视播出，琼瑶认为涉及抄袭《梅花烙》，对于正提起诉讼。
在后来发布的一篇长文里，琼瑶写尽了对湖南卫视的不满。她说自己曾经希望《宫锁连城》能暂缓播出，后来退步为删掉抄袭桥段，最后是能加上对《梅花烙》的致谢，但这些诉求，湖南卫视都未实现，“25年来和湖南的合作，点点滴滴的回忆……全部从我眼前闪过，我顿时掉下了眼泪。”
判决结果是琼瑶胜诉，获赔500万。但领取赔偿的那天，琼瑶没有来，更让她在意的，是这件事成了琼瑶和湖南卫视漫长的互相成就里，再难磨灭的一根刺。2013年，由琼瑶打造的《花非花雾非雾》，成为琼瑶登陆湖南卫视的最后一部剧集。
播出结束，琼瑶在社交平台上，宣布自己要淡出编剧工作，不再像以前那样，“辛苦地亲自编剧和监制”，而是把作品交由最好的制作公司、更年轻的编剧来完成。这一次，她选中的人不再和湖南卫视相关，而是新丽传媒——后者拿下了《新月格格》的电视剧改编版权，为此，新丽传媒特意请来了编写《甄嬛传》的流潋紫。
这意味着，渐渐老去的琼瑶，开始在IP运作里隐身。她曾经喜欢亲力亲为，自己把小说改编成剧本，自己盯服化道，自己选演员。平鑫涛回忆她的眼光：在诸多试镜录像里，一眼挑选出配角金铭来演婉君；在开拍前夕，紧急让林心如和赵薇对调角色；后来又刻意培植陈德容，出演《梅花烙》《水云间》。而这些早早被琼瑶看中的新生演员，往往会以较低的价格，签入属于琼瑶的几家传媒公司里，出唱片、发MV，构成收入的又一环。
这些心力和判断，让琼瑶的IP价值，某种程度上难以估算。
豪宅、旧梦、新世界
世人习惯于通过房产，来窥探名人的财富。琼瑶留下的丰厚遗产里，别墅“可园”赫然在列。
赚了钱，琼瑶的确愿意买房。最开始的时候，买房的主意是平鑫涛出的，那时，台北各地高楼拔地而起，琼瑶已经出版了几本书，但赚的钱还不够全款买下一套公寓，琼瑶觉得贵，平鑫涛却让她先交“头期款”。琼瑶形容，平鑫涛就像火车里的煤，催促她不断往前开：只要“源源不断地写，稿费和版税就会源源不断地来”。
房子成为了一部分驱动力，也见证着琼瑶财富的增长。过了几年，除了最初的公寓，琼瑶很快又买下了隔壁的那套，两套中间打通，琼瑶的妹妹、父母、儿子都搬了进来，成了一个大家庭。过了几年，弟弟妹妹陆续出国，琼瑶又给父母买了一幢更清幽的花园洋房。
添置各处房产的过程里，手笔最大的一次，还是1980年，也是琼瑶和平鑫涛结婚的第二年，他们在台北市买下了一块地，又建起一幢四层楼的花园洋房，“有十几个房间，大大的客厅和大大的地下室”，二人为其取名“可园”。这是一笔巨额开支，在自传里，琼瑶写，为了买下它，两个人花掉了当时“所有的积蓄”。
▲ 琼瑶位于台北市中心的可园。图 / 网络
后来，琼瑶在这座花园里居住近40年。她不爱外出，这里既是琼瑶的家，也是她写作的办公室。直到平鑫涛病逝，可园又要被当做危房改造，琼瑶才搬离。几十年间，豪宅的价值不断攀升，曾经身处郊外的园子，如今已然是毗邻小巨蛋的城市中心。在2013年，外界对可园的估价是25亿台币，折合人民币6个亿。
搬离可园，琼瑶入住位于淡水的双映楼，那是另一处令外界揣度价值的房产，也是琼瑶最后的栖身之地。在台媒的报道里，双映楼每坪售价直逼70万台币，一层两户，琼瑶和儿子各住一户，如果按照500坪计算，这同样对应着超过3亿台币的高价。
住在双映楼的琼瑶，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远眺海景的照片。只是，她的心境却已悄然变化。住在这里的几年间，她先是宣布淡出社交平台，又发表写满“不如归去”的《忆亡夫》，最后选择结束了生命。
▲ 琼瑶所住的双映楼。图 / 网络
对于房产，琼瑶是向往的，对她而言，平鑫涛是爱人，也是让她充满感激的经纪人，其中的一个关键，就是帮助了她“摆脱深深恐惧的贫穷”——童年奔波的困苦，让琼瑶对钱格外敏感。时隔数年，她依旧记得，和第一任丈夫结婚时，因为买不起7块钱的粽子吵架的往事。
但另一面，她又格外骄傲，在很多自述里，琼瑶都提到自己其实并不在意金钱，因为“再多的金钱，买不到一份真正的爱”。在和平鑫涛合作经营的几十年里，她很少主动参与皇冠的运作，刻意不参加皇冠的聚会，只收应收的版税和稿费。即便是对外去谈签约、谈卖版权，琼瑶也躲起来，除了平鑫涛实在无法出席的时候，她才出面。
琼瑶、平鑫涛二人，创造了琼瑶巨大的商业价值。有人做过对比，张爱玲去世时，个人资产是32万美元；古龙的遗产里，“除了书，其他的没有了”。同时代的作家里，或许除了金庸，没有人能够与琼瑶比肩。
只是，如今琼瑶远去，那些被世人所好奇的恩怨情仇、商业战场的财富神话，或者纸醉金迷的娱乐圈往事，同样随风逝去。
花掉家中所有积蓄买下的可园，如今已经变成危房。离开之后，琼瑶请来了50多个工人，把园中的凤凰木、700条锦鲤尽数捐赠，给它们找到了诸如公园、校园这样的去处，几年之后，可园会重新变成一座高楼，容纳可供读者们怀念、打卡的琼瑶故事馆和咖啡馆。
卷入版权旋涡的《梅花烙》，琼瑶也有了交代。和于正发生争端之后，她开始重写《梅花烙》，2020年，她终于写完《梅花英雄梦》，80万字，她写了7年，是多年来写得最慢的一回。书里，男女主有了新的故事，却还是保留了曾经的名字，“皓祯”、“吟霜”。
▲ 琼瑶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梅花英雄梦》今年7月在大陆出版。图 / 视觉中国
但还有很多问题，依旧没有答案。2013年卖给新丽传媒的《新月格格》，至今没有问世。一次采访里，流潋紫聊起改编这部经典的琼瑶作，“感情是忠贞的，但结局一定是悲凉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三观”——男主人公为真爱背叛妻子的剧情，已经无法被当前年轻人们青睐。
而这些属于琼瑶的细节，会被逐渐淡忘。令人遗憾的是，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来说，金庸离开，琼瑶已逝，未来可能再有没有一个人，再能掀起他们共同的文学回忆。
参考资料：
1.《我的故事》，琼瑶，1996-01，花城出版社
2.《雪花飘落之前-我生命中最后的一课》，琼瑶，2018-2，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3.《逆流而上》，平鑫涛，2004-10，长江文艺出版社
4.《琼瑶金色产业链》，三联生活周刊
5.《几度琼瑶红 缔造三十年爱情幻梦》，CCTV
6.《琼瑶曾与丈夫相约一起死 收回65本书版权》，新浪娱乐
7.《琼瑶隐退，一代言情女王隐秘的爱情江湖》，蓝小姐和黄小姐
8.《琼瑶幕后的商业天才》，星海情报局
9.《琼瑶5亿豪宅曝光，书迷一窥究竟》，外滩TheBund
10.《流潋紫与琼瑶合写新版〈新月格格〉》，北京青年报
11.《搜狐三千万买下《新还珠格格》》网络版权，来源：京华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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